到達約定地點時，劉小鑾已經先到了，這位赫赫有名的大導演此時打扮得十分低調，但因為外形實在太過張揚，即使刻意壓低鴨舌帽再戴上超黑墨鏡還是被茶樓的侍者們認了出來，白湛走進包廂時正好見到對方無奈的在為粉絲簽名。

見到白湛，劉小鑾立刻摘下了墨鏡，他先是小小的吃了一驚，隨即露出讚嘆的目光，他對幾位粉絲點頭微笑：“不好意思，我們要談正事了。”

面對他溫和的笑容，幾個姑娘都臉紅了，又著重看了白湛一眼，才點頭哈腰的退出包間。

這個包廂的名字叫心隨雲走，內飾也走性冷淡風，以竹為飾，極盡的高雅恬淡。

白湛將外套大衣隨手放下，這才走到桌前，在劉小鑾的對面坐下，這個過程裏，對方的目光始終緊緊跟隨。

“看到你我才算相信，人真是有靈魂有風骨的。”

“哦？”白湛持壺的手一頓，微挑眉：“你是怕我問罪才故意這麽說的？”

劉小鑾忙道：“不不不，你走進來的一瞬間，我仿佛看到的是許珮。”想了想，又道：“你的靈魂把這具軀體撐起來了。”

在滾滾的茶香裏，白湛沒有言語。

也可以說是故意為之吧，在了解真相的人眼裏，他卸去了偽裝。

刻意舍棄了以往質感軟塌的衣飾，頭發用發蠟稍微抓了一下露出額頭，淺灰色的西裝配衣料挺括的黑色襯衣，展在西裝領口的襯衣尖角都規整得像用尺子比著燙出來的似的，西裝是老式的風格，微寬的肩部恰到好處的修飾了他略顯孱弱的身材，但腰身到臀部的線條卻簡潔又利落。

這的確是許珮的風格，中規中矩，不時髦不張揚，卻叫人挑不出錯處。

是劉小鑾先約的他，電話打了好幾通，並指天發誓這次絕不喝酒，白湛也覺得是該和他再見一面，還有許多事需要敘一敘，老友相見，以茶代酒就很好。

“給我講講吧！”劉小鑾目光熾烈，十分興奮，他既是編劇也是導演，是用鏡頭講故事的人，他對發生在老友身上的事實在太好奇了。

“你給我惹了不少麻煩。”白湛垂眸看著茶杯中逐漸舒展的針葉，“我不得不把真相告訴了天辰。”

劉小鑾不甚誠心的咂咂嘴：“那還真是抱歉啊！”

白湛接著道：“他在知道這件事的第一反應是把窗簾拉緊，然後企圖派人做了你滅口你知道嗎？”

“這麽硬核的嗎！”

“不然呢？他怕你會聯系怪醫科學家把我抓走——”

“噗——”一口茶差點噴出來，劉小鑾擦擦嘴，端正態度：“天可憐見，我現在混得蠻好的，不需要那些額外收入！”

白湛輕輕撥開茶水上的浮葉：“我也是這麽跟他解釋的。”

“所以，給我講講吧，整個的來龍去脈——”

在裊裊茶香中，白湛把事情經過又覆述了一遍。

聽罷，劉小鑾發出感慨：“原本的白湛，很可憐啊。”

白湛點點頭：“我到現在也不確定他究竟是死了，還是也像我一樣擁有了新的生命。”

短暫的靜默後，劉小鑾問他：“那你今後有什麽打算？真的一直當經紀人嗎？難道你要做到經紀人中的NO1？”

白湛訕笑：“我打算辭職了。”

“What？！”劉小鑾猛的擡頭，手被茶水燙到，“嘶——你不是正幹得風生水起嗎？！連我們圈子裏都有你的傳說了——”

白湛淡淡的道： “只是突然覺得累了。”

“許珮也有覺得累的時候？這不像你的風格。”

白湛向來不願把弱點露於人前，何況還是曾經與自己比肩現在已聲名顯赫的劉大導演。

他總不能承認曾經的自己像一頭瞎驢，不知疲累的走啊走啊，自以為站到了高處，其實從未離開過那仿如枷鎖的磨盤。

“起初的確很有雄心壯志，我覺得以我的能力，隨便活在哪裏都能再次逆襲。你知道嗎？發現自己變成白湛後的第三天我就給自己定下了目標，那就是——再捧一個影帝出來。”說完，他看向劉小鑾。

對方認真的點點頭：“施天辰嗎？我覺得他可以，你把他調教得不錯。”

“他可以，但是我不可以了。”白湛嘆了一口氣：“他已經入軌，後面的路不再需要我陪跑，我也該歇一歇了，重活一世，總不能還活成個驢吧。”

敏感的察覺出對方話裏意有所指，劉小鑾不置可否，只是問：“你辭職，他能同意？”他指的自然是施大少爺。

聽到這話，白湛立時挑眉：“他還不是聽我的？”直到此時，才露出一點輕松情態。

對方眼波中若有若無的繾綣神色，看得劉小鑾心頭一蕩，他咽下一口熱茶，接著問道：“那你介意我和他合作嗎？”

“那要看是哪種合作了，若是我會介意的那種，想必小周公子也不會同意。”白湛戲謔的答道。

“哈哈，你少拿我打趣，你看我像是懼內的男人嗎？”

白湛斜睨著他，輕聲道：“你不像，你就是！這麽一會功夫，你看了多少次手機？是某人微信查訪吧？”

“咳咳。”劉小鑾欲蓋彌彰的將手機放到遠處。

“在外越有控制欲的男人內心就越渴望被管束，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？偏偏你還就喜歡文弱秀美的那一款，但這種類型又哪裏管得住你？這麽多年，你身邊的男主角換了那麽多，唯獨小周留下了，看來他還是有點不為人知的手段啊。”

劉小鑾低下頭，用食指摸索著茶杯，“其實……曾經我心裏那個位置是留給你的。”

白湛看著他，眼中蘊含著笑意，劉小鑾和他對視了一會，最終舉起茶杯，“不過現在你占據的是另一個很重要的位置。”

白湛也舉起茶杯。

在骨瓷茶杯的輕碰聲中，只聽劉小鑾說道：“是很重要的朋友，重要到我一直想為他做一些事，但卻不知道該怎麽幫他。”

白湛眼中的笑意暈開，“你是唯一認出我的人，你足夠了解我，也就該知道我不喜歡被人看輕。”

“好吧……”劉小鑾咽下更多的絮語，“不過施天辰很令我意外，他在認出你之前先愛上了，你不就是我們常講的，所謂愛一個人要愛他的靈魂嗎？這太浪漫了——不管你的外表變成了誰，你的靈魂還是你，無論你是許珮，還是白湛……我很羨慕你，你找到了你的soulmate。”

無論何時，施天辰的名字都仿佛一個咒語，這三個字出現的時候，總能帶給白湛會心一擊。

聽著劉小鑾這番話，他定了好半晌，不知過了多久，才想起回嘴：“爛俗！沒想到劉大導也有說出這麽爛俗臺詞的時候——”

“哈哈哈——”劉小鑾長笑一聲：“身在俗世中，難免，難免！”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在周博延一會一條微信的“騷擾”中，劉小鑾回到家，雖然房子是劉小鑾買的，但現在已是他們二人共同擁有的愛巢。

在藝術感極強的客廳裏，周博延把人堵在門廳，一雙眼睛刀似的剜向劉小鑾，企圖在他臉上找到不一樣的情愫，同時鼻子還埋在對方衣領處，東聞西嗅，劉小鑾無奈望天，任他發作，半晌後才笑罵：“小狗子，找到什麽了？”

自然是什麽都沒找到，周博延放下心來，不再戀戰，將人松開後徑自趕回小廳，像是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在等著他似的。

劉小鑾狐疑的跟過去，只見對方已經重新盤腿坐在床上，面前是打開的筆記本電腦，正在播放一檔綜藝節目。

“什麽節目？新出的？”劉小鑾也湊過去，在對方身後坐下。

“嗯。”周博延盯著屏幕，“從朋友那弄的，內部版，叫直男都在想什麽。”

“怎麽叫這麽個名字……”劉小鑾笑了兩聲，也跟著看起來。

不一會他就明白這個節目為何如此吸引周博延了。

嘉賓們第一次全體亮相，在草地上一字排開，兩人的眼睛同時亮了：嘩！都是男藝人，一個賽一個有型，成熟款，英俊款，鮮肉款……應有盡有！對於gay來說，看這種節目就跟直男看維密秀差不多！

劉小鑾也不再打岔，環著周博延的腰認真的觀賞起這部還未投入公映的綜藝真人秀。

看到睡衣趴那段，當身材和臉蛋都十分有料的施天辰穿著浴袍驚天亮相時，周博延忍不住吹了聲口哨，這個舉動立刻招惹了劉大導演，他擁著對方腰部的手臂用力一收，將人按倒在榻上：“好哇你！我出去見個朋友你都疑神疑鬼，在家看裸男發花癡你就這麽囂張——”

“啊啊啊啊！”周博延被嚇了一跳，但命門已被對方握住，只得討饒：“什麽裸男啊！這可是正規真人秀！！廣電總局都沒意見！！”

兩人很快笑鬧成一團。

周博延先認輸：“別鬧了別鬧了！你到底還要不要看——”

劉小鑾趕緊起身：“看！”

兩個小時很快過去，劉小鑾不禁斷言：“這個大獅子要火。”

周博延也深以為然的大點其頭。

雖然曾和施天辰在劇組接觸過幾個月，而且對手戲還極多，但現在看來，自己對他的了解其實只停留在淺淺的表層。

在這場名為直男都在想什麽的真人秀裏，施天辰的魅力才真正散發出來。

要說這個家夥的綜藝感也不是很強，但他的每次反應都恰好踩在那個點上，又沒有刻意作偽的嫌疑，隨著個人魅力的濃烈展開，濃濃的有錢人氣息也隨之撲出屏幕，卻並不叫人厭煩，對於自己優厚的身家，他不刻意張揚，也不矯情掩飾，配合那身的確很有料的皮相，怎麽表現都只剩天然二字。

尤其在每個嘉賓闡述自己的幸運值的時候，他穿著廉價浴袍，翹著二郎腿，隨意一句：“……說到運氣，你們看我投的這個胎……”

舉座皆服。

更別提隨後那句表白：“怎麽辦？我想親吻的人正在屏幕前看著我呢。”

鋼鐵直男的電波無差別掃射，可以想見等正式播出的時候，估計每個坐在屏幕前的人都會有種被他熱切註視的感覺。

連周博延這樣的資深美男子都緊護胸口，吐出一句：“糟糕，是心動的感覺！”

當然可以預料的後果是他再次被劉小鑾掀翻，觸發了“妒夫的電波”這一魔法攻擊。

酣戰之後，周博延忽發奇想，“我也想參加這個節目！你去幫我問問！”

“你先問問你自己是直男嗎？”劉小鑾點著一根煙，不屑道：“聽說參加這個節目都必須是直男，預選的時候大家統一脫光了站好，誰硬就淘汰！”

“臥槽？真的假的？”

劉小鑾慢慢吸一口煙：“當然是假的，要真這樣我第一個報名了。”

“你妹的——”

不過劉小鑾心裏清楚得很，鋼鐵直男施總那時肯定就愛上自己的小經紀人了，那句撩力十足的告白，真正的對象肯定是看著監視屏的白湛。

啊呀呀，看來真的有這種神奇的事，即使你變了一具皮囊我也愛你。

劉小鑾心神飄忽，隨著煙霧蕩漾起來。

作為第一個發現許珮靈魂的人，他總覺得自己有義務為對方做些什麽，但是一般的惠利對方看不上，做多了又惹人懷疑……還有什麽，可以勉強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情呢？

或許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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